「倫敦人推薦」為不定期專欄,邀請對倫敦藝術、文化與生活有獨特觀點的專欄作家,與讀者分享獨具品味的倫敦生活。
本期專欄為「展演在倫敦」,作者為出生台灣台南的 Galen,身為台南囝仔卻不嗜甜。 Winchester School of Art 南安普頓大學/溫徹斯特藝術學院/美術所。 希望透過文字書寫讓藝術創作拓展更多面向。喜歡大吉嶺多於伯爵,帽子習慣反戴。
Poons 不是沒有風光過,6、70 年代的他在二戰後的紐約抽象表現主義(Abstract Expressionism)與歐普藝術(Op Art)藝壇可以說是叱奼風雲、喊水會結凍。不可一世的他甚至還在記錄戰後紐約藝壇景象的紀錄片“Painters Painting: The New York Art Scene 1940–1970” 與另一部電影 “Manual of Arms” 中現身;更曾與 Jasper Johns, Donald Judd, Roy Lichtenstein, Lee Bontecou, Frank Stella 和 Robert Rauschenberg 等戰後紐約藝壇大老們一起在安迪沃荷 (Andy Warhol) 策畫的展覽中成為要角;甚至是當時畫廊傳奇 Leo Castelli 旗下代理的藝術家之一。那凌亂卻帶有秩序的斑點在極大展幅的畫布與色彩斑斕的單色底的烘托下,確確實實讓年輕小夥子在戰後紐約這個藝術修羅場名利雙收了好一陣子。
但所有藝術家朋友與藏家卻頓時不跟他說話了,只因他在七零年代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更換了創作的形式。「賴瑞!那些該死的漂亮斑點作品去哪了? 」他們憤怒地問。
不只創作形式做了大幅更改,Poons 更毅然決然搬到了紐約上州的山中工作室隱居創作,深居簡出。要知道在通訊不發達的五十年前,音訊全無並不是一件好事,許多人都以為他死了。
回到在倫敦 Almine Rech Gallery 的此檔展覽,這裡你將看不到 Larry 生涯早期那廣受歡迎的斑點作品,取而代之的一系列是從七零年代尾段捨棄斑點作品後開始採取的創作形式:更多的顏色與筆觸、更加不羈的運筆以及更多種類的物件組合於畫布上。
Yellow Cat On Hand, 1976, Acrylic on Canvas, 270.5×168.9cm
One Inch Less Wild, 2001, Acrylic And Mixed Media On Canvas, 200×281.9cm
橫跨逾二十年,展出的作品不單單將重點放在 Poons 早期,而是以更廣角的方式回看過去數十年的創作演變。從千禧年以降,油畫與壓克力顏料與各種媒材的碰撞從來不在他的作品裡缺席。條狀的木枝、團塊狀的膠水、參差不齊的海綿基底、或單純就是任性地將整坨的顏料抹在其中,有時實在好奇一張超過百號的畫布到底承載了幾種媒材在上頭。
時間往後再拉十年,2010 年的 Poons 已經不再使用那些東西了。他越畫越平,越畫越輕。但筆觸卻是更加凌亂不羈,畫面更加神經質的同時卻異常和諧。無以數算的顫抖筆觸及大膽配色。以乾擦為主要筆法,搭配上尺幅驚人的畫布,時常是將尚未繃上支撐畫板的畫布掛在牆上就開始作畫。或許這五十年在山林間的低限生存已將他當年的銳氣磨礪殆盡,餘下的是更老練的眼睛與雙手。
Happy Claro, 2017, Acrylic on Canvas, 172.7x 398.1cm
Happy Claro(Detail), 2017, Acrylic on Canvas, 172.7x 398.1cm
“What makes a Jeff Koons so valuable, and a Larry Poons not so valuable?”(是什麼原因讓傑夫昆斯的作品如此值錢,而賴瑞的作品價值卻無法與之比肩?) 在 2018 年的紀錄片《萬物有價》(The Price of Everything) 中,製片單位隨口對受訪的藝術拍賣主管問了此句,頓時空氣凝結,幾秒後他勉強擠出了幾句悲傷卻真實的答案:”The financial interest of a certain group of people.”(某些人的商業利益賴以維繫在這個以藝術為名的平衡木上。)
大家都清楚片中的普普藝術家 Jeff Koons 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但賴瑞何嘗不是?他不是沒有風光過,但經過了半世紀的掏洗,Larry 已非當年那個英雄出少年叱吒藝壇的 Poons。在紐約看透塵埃俗事虛偽銅臭的他還是堅信,在那深山中的隱世生活,才是讓自己從藝術苦海中解放出來的答案。 “They try to make it like the best artist is the most expensive artist. But how could it be true?” 「他們試圖讓最好的藝術家們能成為作品市值最高的藝術家,但這怎麼可能呢? 」他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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