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 海倫.佛蘭肯瑟勒
「將波洛克(Jackson Pollock)的作品昇華至下一個境界的橋樑。」有人如此形容她。海倫.佛蘭肯瑟勒 Helen Frankenthaler(1928 – 2011)被公認為 20 世紀重要的美國抽象藝術家之一,在美國戰後「抽象表現主義」(Abstract Expressionism)遞進至 60 年代的「色域繪畫」(Art Field Painting)中扮演了關鍵的角色。
「色域繪畫」作為萌芽自 50 年代大行其道的抽象表現主義土壤中的革新運動,力求排除一切情緒化與個性化的繪畫表現手法,並試圖降低一切在畫布中不必要的肌理細節,以極度光滑平坦的大色塊入畫,主張形體明確的邊界與輪廓。這些對於抽象表現主義過於抒情所做出的反叛的思考,也替下一波運動如「硬邊繪畫」(Hard-Edge Painting)與「極限主義」(Minimalism)的誕生提供了養分。
Helen Frankenthaler in her studio. Photo: Tony Vacaro, Courtesy of Tony Vacaro Studio
仰賴直覺的創作手法
以松節油稀釋的顏料浸潤在未打底的畫布上作為主要創作手段"Soak Stain",濃郁而有活力的用色中卻帶有清爽的透明感,使的 Frankenthaler 的作品頗為適合在溽暑觀賞。一直以來藝術史卻傾向把她屏除在同期許多所謂的「抽象藝術家」外,如波洛克(Jackson Pollock)、德庫寧(Willem de Kooning)。所幸近年來逐漸自各國美術館與機構間重獲該有的討論與研究。2017 年巴黎高古軒畫廊(Gagosian)策畫之"Helen Frankenthaler:After Abstract Expressionism, 1959–1962"便很大程度的針對她與抽象表現團體之間的關係進行了「平反」。
她的作品優雅輕巧且富有靈性,並時常被藝評家(多數為男性)形容具有「女性氣質」(Feminine)。"Looking at my paintings as if they were painted by a woman is superficial, a side issue."It starts with the apparently counterintuitive disavowal of improvisation. What you see is slow, pure, determined and infinitely hard-won." 「人們把我的畫作當作是女性藝術家的作品來觀看」這件事是膚淺而不重要的,她說。「這論點來自於對依賴直覺即興創作的否認,創作應是直覺的、緩慢成形的、純粹堅定並得之不易的。」
不為人知的版畫創作
與其它成功的抽象表現畫家們處境雷同,Frankenthaler 的版畫並不為人所熟知,人們熱愛談論他們「用畫筆畫了什麼」而非「用木板印了什麼」,但在另一時空,Frankenthaler 長達60年的創作生涯不斷嘗試新手法與形式,作品豐碩並橫跨多種媒材。展期至 2022 年四月於南倫敦 Dulwich Picture Gallery 的本展覽在她逝世十周年之際被搬進了公眾眼界,包含了 36 件藝術家的木刻版畫與紙上作品,極具活力的繪畫性和自主性,並兼容廣闊的色彩計畫和靈活的展陳形式。也講述了從她抽象繪畫轉往鑽研版畫的過程,揭示了 Frankenthaler 於當時 60 年代版畫運動中持續不斷透過實驗來拓展媒材邊界的極限。
Photo credit: Marabeth Cohen-Tyler, Courtesy of the National Gallery of Australia
在"Cameo"(1980 )與 "Madame Butterfly"(2000)裡,她獨創的"Guzzying"技術引入了一種新的顏色分層方法,她用砂紙和牙醫鑽頭來處理表面,成就了一種前所未見’的效果。表面輕巧的刮擦與濃淡不一的填色十分迷人。
Cameo, 1980, Wood cut, Paper. @Wikiart
與 Kenneth Tyler 和 Yasu Shibata 合作,由嘆為觀止、眼花撩亂的 46 塊木版、四種木材和 102 種顏色交織構成的2 公尺作品"Madame Butterfly"(2000 )絕對稱的上鉅作,超越了木刻的可能。許多人將此木刻版畫誤認為手繪畫作的原因便是其極為精細繁複的印刷與手工痕跡。在如畫布般輕盈的木材上敷上了一層薄薄的彩色面紗,十分靈巧,乳水般的鈷紅、天藍與祖母綠在畫面上流淌。作品名稱致敬普契尼 1904 年的歌劇,這件三連幅的染色痕跡與墨韻展現了 Frankenthaler 極具表現力與抒情的一面。
Madame Butterfly, 2000, One hundred two colour woodcut from 46 woodblocks, 106 x 201.9 cm
Tales of Genji I, 1998 Thirty-four colour woodcut from 11 woodblocks, 106.7 x 119.4 cm
Kenneth Tyler, Helen Frankenthaler and Yasuyuki Shibata inspect proofs of ‘Tales of Genji I’. Photo credit: Marabeth Cohen-Tyler, Courtesy of the National Gallery of Australia
Frankenthaler 也深受日本浮世繪影響,並於 1983 年在京都學習製作以植物油墨進行水性木版印刷的手法 ,具有強烈沖洗的顏料透明感效果。 在 "Cedar Hill"(1983) 到處都是微小的斑點,色彩斑斕,如同目視遠處日落前的綿綿細雨。無距離感的飄浮、多維的「點畫效果」,讓木版畫的紋路與浮世繪水洗技術相映成趣。
Cedar Hill, 1983, colour woodcut on paper, Photo credit: Dulwich Picture Gallery
Frankenthaler 的版畫印刷過程是此展覽的主要策展面向,因此展中除了完成的作品外,還展出了包括被稱為「樣張」(Proofs的版畫試印品。令人驚喜的是策展團隊將 Essence Mulberry(1977)的六張試印與成品一起並肩展出,顯示出「從實驗與反饋中發展」在藝術家創作過程中的重要性:作品背後的發展與思考應與作品本身具相同的地位。
Essence Mulberry, Trial Proof 19, 1977, woodcut proof
The one rule is no rules.
不被輕易定義的藝術創作
藝術史在討論 Frankenthaler 的畫作時,「美麗」二字時常被解讀為女性化的,且帶有些貶義、陰柔性質,更可能被深一層的解讀為膚淺的象徵。然而這些成就無非是堆砌在無數的失敗與實驗品之上,不斷努力推進媒材的可能邊界使她成為近代版畫工藝的拓荒者之一。 作為 Frankenthaler 逝世十周年的回顧展,我們如何看待她所留下的精神? 此展的策展人 Jane Findlay 這樣總結:「她教會我們如何在創作中解放自己 — — 即使「美」(Beauty)往往被視為膚淺的、外表的、空洞的,但在她的作品中,我們看到了何謂「與生俱來、理所當然的美」(Radical Beauty)。」若美是一種罪,相信她不介意成為頭號通緝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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